零安樂，真安樂？

/涂憶君

動保法的修改在一月底三讀通過，刪掉了第十二條第七款人們口中所謂的”十二夜條款”，刪除後，除非經獸醫師認可動物感染了傳染病或不可醫治的重大疾病，否則不得任意宰殺，這也間接宣告台灣”零安樂死”的時代來臨，多數的報導樂觀認為此法施行後台灣動物界將”太平年年”。

台灣在動物保護向前邁進一大步值得肯定，但筆者想針對當今為數眾多的”流浪狗”，討論在”零安樂”後是否真的可以改變當今流浪動物與收容所的現況。

先從政府面著手，以動保做得最徹底的德國為例，德國之所以能夠徹底的執行零安樂，其原因不外乎有效的控管收容所的犬隻數量，讓收容所的犬隻不致暴增至無法負荷，並且足以讓牠們於收容所安養天年(用這樣的形容詞真的不為過)。

反觀台灣，台灣現在流浪動物的數量至去年為止的統計依然有200萬隻之多。觀念無法徹底的落實，導致政府編列了一部分的預算不在於結紮後放生，而是資助民間的捕狗大隊前進鄉間道路抓狗，希望阻止流浪狗的蔓延，但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沒有斬草除根的後果依然只是造成源源不絕的流浪狗不斷的繁衍。捕狗大隊既然領了政府的薪水，當然必須繼續鍥而不捨地捕捉，收容所的犬隻數也因為野外的流浪狗數量始終無法下降，只會不斷的在收容所目睹”除見新狗哭，也見舊狗鬧”的慘劇。

如果收容所的犬隻數量一直沒有下降，如果政府一直都未貫徹以TNR代替不斷捕捉，”零安樂死”執行後呢？收容所的犬隻依然以三天小擁擠、五日大爆滿的速度增加，政府會願意再編列更多的預算籌建更多的動物收容所嗎？

政府若是良善的公僕，”零安樂”當然就是要減少流浪狗數量的增長，再建收容所就是浪費民脂民膏；但政府若是坐吃山空的惡僕，可能認為流浪動物政策的落實不比”人”的權益重要，軍公教的退撫津貼都開始出現赤字，怎麼還會願意提撥公帑在這些”畜生”身上？

不管從哪個角度審視，除非台灣冒出好多的愛心媽媽(爸爸)傾家蕩產為流浪狗打造一個不算舒適但已比收容所好上幾百倍的收容之家，不然”零安樂死”上路後的短期之內，除非捕狗大隊不再抓狗，除非TNR已讓野外犬隻有效減少，否則”零安樂”只會讓收容所的動物在所難免的處在更惡劣的環境中度日。

再從人與飼主的角度出發。打造”零安樂”的動保制度，當然也是為了慢慢地建立起動物也應當被尊視為有靈性、與人一樣有喜有樂有悲有怨的個體，我想德國的人民確確實實的做到這點了，他們把犬隻視為孩童，有時還會朝迎面而來的犬隻打招呼，然而這樣的事發生在台灣呢？目睹的民眾可能會覺得你需要一些心理治療吧。

台灣始終把動物與人類分的老開，尤其是狗兒，筆者覺得席慕蓉的〈一朵開花的樹〉的前一二段與最末段剛剛好可以調侃成一段人與狗的孽緣吧，幾千年的演化在佛前求得因緣有時落得＂鞠躬盡瘁，死不瞑目＂的淒涼。

台灣的動保法制訂是制定了，但是其中的紕漏在此次的修改中還有些不盡完善之處，如第十四條明列：「直轄市、縣（市）主管機關應依據直轄市、縣（市）之人口、遊蕩犬貓數量，於各該直轄市、縣（市）規劃設置動物收容處所，或委託民間機構、團體設置動物收容處所或指定場所，收容及處理下列動物：……二、飼主不擬繼續飼養之動物。」

暫且先不對這樣的條文提出任何異議，因為這樣的條文在德國也可看見，但德國的收容所會接受不擬繼續飼養的飼主合理的理由後，再課以高額的金額，讓收容所接受託養犬隻；台灣的某些縣市也有相關規定，最高課徵3000元的處理費用，看起來與德國的處理方式異曲同工，但，結果如出一轍嗎？

顯然的，並不是。

台灣人民對於動保的意識模糊，不像德國從小學的教育便將動保編入教材，要讓台灣的”每個”人民視犬隻是與我們平起平坐的個體，目前簡直是天方夜譚，我相信第十四條動保法制定的立意是良善的(飼主不擬繼續飼養的原因很多，或許可能遭逢巨變……)，但這卻會變成對動保觀念沒有根植於心、對於豢養犬隻感到倦怠的飼主一個合理的棄養管道(三年前高雄關懷流浪動物生命協會與動保處發生的爭辯便是如此而來)，3000元換餘生的耳根清靜，這樣的機會成本不行動可惜！再論那些完全不收取費用的縣市，情況定然更加糟糕。這些”合法化”的善後服務繼續讓收容所的犬隻數量暴增，收容所裡”零安樂”的環境真的可以期待嗎？

其實筆者一直都期待零安樂的到來，但卻擔憂在台灣動保意識普遍不足的情況下，如此的零安樂是不是也會像從國外引渡的BOT制度一樣變成畸形的零安樂：民眾持續棄養（花錢”安心”的不飼養、放狗吃草的丟棄），導致收容所的犬隻的數量越來越多，經費又無法調配足夠的獸醫師管理這些過渡期的犬隻(或是拿來繼續經營捕狗大隊)，收容所的環境越加惡化，傳染疾病更容易在犬隻間流行(雖然這樣的狀態下可以執行安樂，但筆者相信這不會是任何一個有良心的人所樂見)，反覆的惡性循環何時得以終結，這是筆者憂心的結果。

零安樂的時代，大家絕對都樂見，但最根本的，是飼主必須具備能對應零安樂環境的思維：把動物的生命層次提升，不輕易棄養，讓野外已存在的流浪狗以TNR的方式逐漸消聲匿跡，讓收容所收容的犬隻不超越得以負荷的數量，如此，我們才能讓零安樂為流浪生命帶來的真正安樂。

而台灣，還需要多久才能達到如此的境界呢？